上海一些公共体育场馆经第三方运营后“变了味”
饭点公益开放，免费时段锁门
建设“全球著名体育城市”，除了多种类、多主体、多层次的体育赛事体系外，上海还需要在哪些方面发力？今年以来，解放日报·上观新闻连续收到多则“人民建议”，呼吁丰富并完善市民身边的健身运动设施和相关服务。
与此同时，不少市民还通过12345市民服务热线反映，一些政府投资建设的运动场馆在引入第三方运营后“变了味”：公益开放时段被不断压缩，一些场地甚至异化成教育培训机构的经营场所。
将公共体育场馆交给第三方运营，本意是为了提高运营管理效率，提升场馆开放服务水平，让人民群众有更多获得感。那么，第三方能否开展一些经营活动来贴补公益开放？场馆在保证公益开放和适度经营赢利之间，又该如何平衡？
免费开放是“老皇历”？
“原来都是免费开放的，为何引入一家俱乐部后就不让我们进去玩了？”上月底，奉贤区市民艾女士反映称，奉浦四季生态园内有一处贤园足球场，她印象中该球场一直都是白天开着门，免费让游客入内踢球玩耍。可她最近一次带孩子去时，却发现球场被锁着，门口贴着告示称每天只有中午2个小时是免费开放的，其他时间都收费，而且收得不便宜。
11月7日下午，记者来到奉浦四季生态园。足球场位于公园东侧，这是一个下沉式足球场，四周有铁丝围栏。透过铁丝围栏看进去，可以辨别出这是个7人制的小足球场，场地内铺设了塑料草皮，除了两边的大球门外，场地另外两侧还装了4个小球门，大概是用于开展培训。围栏入口处锁着，铁丝上扎着一块“场地使用须知”牌。从上面罗列的条款得知，该球场每天从上午10时开到晚上10时，但仅中午12时至下午2时是公益免费开放时段，其他时段入内需付费，成人40元每人每次，儿童20元每人每次，下方则留有可联系“预约包场、开门”的手机号码。足球是多人运动，记者了解得知，相比一些公共足球场120元一小时的包场价格，按40元每人每次收费不便宜。
“你多久没来了，都租出去一年多了！”面对记者“怎么不能免费入内踢球”的质疑，公园保安不以为意，称免费开放是“老皇历”了。租给谁了？足球场四周围栏上挂满“贲赋体育足球训练中心”的广告牌，广告牌中央写着“上海正益青少年足球俱乐部”，右下方还留有报名热线。公园保安告知，这个足球场目前以足球俱乐部训练使用为主，但也会包给团队踢球、玩飞盘等，“基本上都是有组织的，散客比较少”。
记者拨打预约包场电话进一步了解得知，该足球场实则是由公园方交给一家名为“金狮子体育”的企业在运营。工作人员补充了球场的开放细节：平日里下午5时以后只开放团队包场，价格为400元2个小时；周五下午以及周六周日白天除公益时段外，都安排了青少年足球培训课。
“算了下时间，孩子们想约同学一起踢球，就只能选周末的中午时段，这个点要么还在吃饭，要么刚刚吃饱，怎么踢球？”“这样开放还能算是公益场馆吗？”艾女士对此很是不满。记者又联系了公园方沟通，一名工作人员称，当初是因公园管理人力不足，才交由第三方来管理运营的，通过开展培训获取一些经营收入来贴补球场的保洁和管理成本。对于记者提出是否存在公益开放时间不足的质疑，对方未予正面回应。
不培训怎么也锁着门？
如何开放，才能在公共体育场馆公益开放和商业运营之间维持平衡？
今年2月，江浦路的居民祁先生终于盼来一处中意场所：中山北二路政本路路口的高架桥下被开发成活力空间“蘑幻森林”，其中特意设置了篮球场。将高架桥下等城市“边角”空间开发成体育场馆——在市民们提出的人民建议中，这是增加运动场地供给的有效途径。
祁先生称，2月以来篮球场建成后，一直由杨浦区建管委“代管”，免费向周边居民开放。慢慢地，经常打球的好几十号人建了微信群，中午和晚上经常互相约球，运动气氛很好。这想必也是杨浦区建设这一公共运动场地的初衷。
杨浦区人民政府官网显示，“‘蘑幻森林’篮球场正式向居民开放”还是控江路街道2023年实事项目。今年国庆前，篮球场外贴出一纸告示，称篮球场将正式移交控江路街道管理，并强调这是个全民健身篮球场。岂料，10月16日篮球场突然被锁，球场内添置了一个低矮的篮球架，居民们陆续看到有孩子进场培训，但培训结束后篮球场依然被锁着。“这是改做商业用途了吗？”包括祁先生在内的球友们纷纷拨打“12345”，想问个究竟。
11月7日上午，记者来到“蘑幻森林”篮球场一探究竟。大概是球友的投诉起了作用，篮球场已恢复开放，一名老者正在球场内练习投篮。在他的提示下，记者看到贴在铁丝围栏上的开放时间公告，即周一至周五上午8时至12时免费开放。下午至晚上9时30分期间，除下午5时至6时30分为“青少年培训时间”外，其余时段收费每小时5元；周六周日从上午8时30分至下午3时均为“青少年培训时间”，其余时段收费每小时8元。一旁的通知显示，上述公示开放方案将于11月21日起执行。
控江路街道透露了此前锁门风波的来龙去脉。原来，区建管委9月底将篮球场移交给街道管理。街道参考了周边其他场馆运营模式后，商定采取交由第三方来日常运营。经过招投标等程序，承诺日常维护不需要政府再投入资金的“尚体”入选。在沟通中，“尚体”表示会通过适度收费、开展培训来覆盖运营维护成本，街道则把关“尚体”的运营方案，据称已经对“尚体”双休日全天开展培训等不合理之处进行了指导调整，且明确要求其不开展培训时要保证对公众公益开放。没想到，“还在装闸机、监控的阶段，他们就已经以‘试课’名义开展培训，而且还锁了球场”，街道工作人员称，发现后已第一时间制止，并再次重申公益开放的原则。
控江路街道承诺，会尽到监管职责，保证场地按承诺公益开放。
需要防止“过度”操作
对于“蘑幻森林”篮球场公示的开放方案，祁先生直言球友们不太满意，他们认为双休日用于培训的时间太多了，“周边大学的篮球场大多免费开放，双休日每小时8元的收费大家也嫌贵。”
诸多投诉背后，实则是公共体育场馆收取一定的费用、开展培训等一些商业运营操作带来的矛盾。那么，作为政府建设的公共体育场馆，究竟如何收取费用才合适？开展培训等商业运营行为是否被允许？
上海市体育局2021年发布的《全民健身基本公共服务标准》对于公共体育设施“公益开放”有过明确限定：每周免费或低收费开放时间不少于35小时，全年免费或低收费开放时间不少于330天；收费价格一般不高于当地市场价格的70%；免费或低收费开放应覆盖晨晚练等城乡居民健身高峰时段，不得全部安排在用餐高峰等城乡居民健身需求较低的时段。
至于能否开展收费培训，《上海市体育设施管理办法》规定，“需要增加投入或者提供专门服务的，可以根据运营成本，适当收取费用”。体育类培训有一定的市场需求，运营主体在保证公益开放时间的情况下开展培训并适当收取费用，也未尝不可。
对照上述标准，“蘑幻森林”篮球场的新方案是达标的，而奉浦四季生态园内的贤园足球场则远不达标。
公益并不等于免费，适度收费、开展收费培训并无过错，对公共体育场馆来说可构成“源头活水”之效，需要防止的是“过度”操作。
解放日报记者 毛锦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