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一些机构“假招工真卖课”，有些求职者还陷入连环套
工作没找到，却背上2万多“培训贷”
本报记者 毛锦伟
在求职平台投递简历后，很快收到面试通知。然而，这或许是一些培训机构抛出的卖课诱饵。近日，不少求职者向12345市民服务热线反映，称一些培训机构利用求职者求职心切的心理，用一套套的话术引诱他们高价买下所谓的实训课程，一些求职者甚至为此背上“培训贷”。
事实上，“假招工真卖课”套路存在已久。但相比以往，如今市场上操作这一套路的培训机构明显增多，一些机构更有多名人员结成团伙，各自分工如流水线般将一个个求职者“套”进去。
同一地址参加不同企业面试
安徽来沪的小赵日前反映，他在2月以来的求职过程中先后两次遭遇“假招工真卖课”套路。“我在很多平台投了简历，一家名为‘上海涌云信息科技’的公司马上主动联系我，通知我参加面试。”小赵称，他学过计算机知识，因此求职方向是软件开发、测试等岗位。第一次他信以为真，在微信发来的面试通知中，“涌云信息科技”号称可以提供8000元至15000元月薪的软件开发测试岗位，面试地址是“襄阳南路218号现代大厦6楼”。小赵称他随后通过了面试，但对方称他未达到上岗要求，必须参加岗前实训，且要支付约20000元的费用。“我没有答应，没想到过两天，‘中软国际’又通知我去面试，面试地址竟然还是襄阳南路现代大厦6楼”……不少求职者反映，在“襄阳南路现代大厦6楼”面试招工的企业，除了上述两家外，还有“上海众贝达软件”“上海加优企业管理”“上海天狼科技”等。这些企业真的在招工吗？
根据小赵提供的信息，记者佯称要参加面试，联系上其中一名姓程的面试联系人。程某很快发来面试通知，这次，招工企业变成“上海道呼电子商务”，招聘岗位是“数据分析师”，面试地点也从现代大厦转移到“中山北路2000号中期大厦12楼”。
6月18日上午，记者来到中期大厦12楼参加面试。这是一处供小微企业租用的共享办公空间。10时30分，中间圆形小会议室里，程某正在面试1名求职者，记者被安排进另一侧的方形会议室先填写“面试评估表”。会议室中已有另外3人在等候，攀谈得知，他们都是面试“电商运营”岗位的。上午10时40分，3人被带走集体面试，记者则被要求继续等一等。等待期间，不断有求职者赶来。11时许，又有4名“电商运营”岗位求职者被带去面试。近11时30分，记者才与另一名“数据分析”岗位求职者被安排接受面试。
面试从程某的宣介开始。“数据分析师现在很火”“你是专科生，入职后底薪保证有6500元以上”“我们一共要招150名数据分析师”……寥寥几句讲完数据分析师的应聘前景后，程某给记者发来几张表格，上面列明“Py
thon”等多个软件的使用知识，并不断催促记者看下，回答“会多少”。记者如实回答“基本不会”，程某满意地点头称“没关系”，话锋一转称公司会提供最长42天的岗前实训，保证记者能掌握表格上的技能，且承诺实训期间发放6000元补贴。此后，在近20分钟的时间里，程某不断从微信中点开对话框，语速极快地给记者展示经过实训后安排就业的案例，展示6000元补贴的打款记录，展示有人才内推合作的特斯拉等多家企业……
面试当天，程某全程不断在接听求职者的电话约定面试时间，异常忙碌。仅记者在的近2个小时里，共有10名求职者接受面试。
招工是幌子骗“培训费”是真
记者答应参加实训后，程某给记者发来一则新通知，称记者已通过初审面试，需要6月19日前往中期大厦2501室参加实训。
6月19日上午，记者又来到中期大厦2501室。和12楼一样，25楼也是一处共享办公空间，2501室被布置成一间教室。9时许记者抵达时，教室里已坐满了人。授课老师杨某正在调试设备，他说当天是数据分析班首次搬入中期大厦上课，此前在乐山路33号内授课，电脑都是连夜搬来的。进一步了解情况后得知，这个实训班上周就已开班，前方投影屏上的学员群显示是“数据分析10期”，群内已有34人。记者与其他学员攀谈，他们称都是陆续在上海各地参加面试后被安排来实训的，一名求职者称他3天前刚在裕德路上的“氪空间”参加了面试。
10时许，当天课程开始。杨某给大家讲解数据分析的一些基本概念，随后又讲解了“Excel”的一些操作技巧。上午课程结束后，程某嘱咐记者要与杨某聊一聊。杨某讲述了实训课程结束后的上岗安排，称会辅导记者写简历和面试，也会向合作企业内推实现上岗。确认记者将继续参与实训，杨某让记者返回12楼找程某“签协议”。
什么协议？程某这才说了“实情”：协议中会约定保障上岗和入职底薪，但公司安排实训和就业服务是有成本的，记者所参加的数据分析师实训收费是20800元。程某称，考虑到记者找工作资金紧张，这笔费用可以6个月后开始分期支付，每个月付款1300元。“6个月后你都稳定就业了，拿着好几千的工资，付这点钱没什么压力。”程某劝记者，“如果现在一次性支付，优惠一点18000元就可以。”对于此前承诺的6000元补贴，程某只字未提。
在程某出示的《实训协议》上，所谓的“公司”这才浮出水面，为“北京顶测科技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”，合同称是一家提供软件技术培训服务的企业。可见，以上述形形色色企业的名义来招工就是个幌子。
据当天其他求职者反馈，面试“电商运营”岗位的一批人被通知到“乐山路33号交通大学国家科技园2号楼4楼”参加实训，地点不一。6月20日，记者又来到乐山路33号2号楼“上海慧谷培训中心”，电商运营的实训班仍在这里开班。与顶测科技签订相关付费协议的求职者小丁透露，分期付款是通过支付宝上一家名为“协易付”办理的。所谓的“6个月以后等入职稳定再付”，实际上是“前6个月支付利息，后面才开始支付本金”。
有些求职者还中了“连环套”
这一“假招工真卖课”的套路基本清晰了：一批人专门负责在各大求职平台物色求职者，以多个企业的名义发去面试通知，将求职者诱骗过来，再用早已准备好的“包上岗”等话术引导求职者接受实训提升技能；一旦求职者上钩，则会按照求职方向不同，送入几处培训处。并以“稳定就业再付费”的名义，让求职者签下实训协议，通过第三方平台办理分期付款，让求职者背上“培训贷”。
求职者付了高额费用，实训以后是否真的包上岗？记者找到早在去年12月就参加过顶测提供的实训服务的小孙(化名)。她当时是在联航路1588号面试后，签协议并一次性支付20000元参与了顶测的“软件测试”实训课。据称，实训结束后，顶测确实提供了简历包装、面试辅导等服务，但实际上找工作还是靠自己。小孙回忆，她所在的小组共4名求职者，最终2人顺利找到工作，小孙和另外一人始终未能就业。她认为，实训课上教的东西相对来说比较浅显，“作用有一些，但不会太大”。
小孙称，始终找不到工作后，顶测的工作人员要走了她的求职平台账号，直接帮她操作投递简历。今年3月，“上海探堂教育科技”主动联系她，声称可以帮助她提升技能、实现就业。几乎是差不多的套路，她又与探堂教育科技签订了一份《软件测试工程师就业服务协议》，且一次性支付了9800元的技能提升和就业服务费。合同上，探堂教育科技的地址同样也是“乐山路33号2号楼”。种种迹象表明，探堂教育科技和顶测公司背后实则是同一批人，对求职者设下的竟是连环套。
记者留意到，为了避免纠纷，上述机构给求职者定下的目标薪资均较低，岗位也大多较基础，就业难度本身并不大，往往让求职者误以为是实训发挥了作用。此外，该机构选择的面试和培训地点大多是一些共享办公场所，且定期更换，求职者若要上门维权，难度很大。同时，协议中的“实训超过两天后提出解约，实训费将不予退还”等条款，也使得求职者退费无门。
眼下的求职市场上，套路求职者的培训机构还不少。如求职者小刘(化名)反映，绿洲中环中心内一家公司在网上招聘摄影助理。她前往现场应聘后，被要求先参加摄影培训，并以信息录入为名被办理了15800元的培训贷；求职者张先生反映，他应聘一家名为“顾齐文化传媒公司”的数据分析研究员岗位后，反而收到另一家名为“云职达信息科技”公司的面试通知。而若想入职，则需先到位于浦东的云职达岗前实训基地参与实训，费用为21800元……
人社部门提醒，任何用人单位招用劳动者，以高薪就业作为诱饵向求职人员承诺培训后包就业，但要先缴纳服务费、培训费等各类费用，都不合法。针对“12345”不少投诉，人社部门调查后发现，这些机构既非合法的职业中介，也非批准设立的职业培训机构。他们打着招工、实训的名义，最终都是为了与求职者签订民事协议，谋取钱财。(解放日报)